听到这话,赵兴河心中一惊,想不到那财务科大姐还有这种身份,早知道上次就给她送份礼。
“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捅出去的吗?”赵兴河问刘乐。
刘乐不假思索地说:“就是你那个同村,好像叫什么红旗,上次他过来卖晾干的甘草,在公司闹了一阵,说那些都是生产队财产,不能以这个价格收购!”
“最后惊动我们主任过来解释,这家伙把你搞介绍信的事给说出来,这才彻查。”
“我和主任求过情,只要你能拿下你们公社的采药专员,这事就算翻篇了。”
听了刘乐的话,赵兴河肯定了心中猜测,果然是李红旗这小子搞的鬼!
等找到机会,一定要给他个教训!
见赵兴河有些生气,刘乐道歉,“河子,这事是哥们没办妥当,中午咱们去国营饭店搓一顿,权当我给你赔罪。”
赵兴河摇头拒绝,“说这话干啥,这又不关你的事,说起来我还欠你人情呢,改天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。”
两人又相互客套一番,这才就此告别。
离开药材公司门口,赵兴河骑着自行车朝着义勇县黑市赶。
黑市位于义勇县城的东南角,得拐进个小巷子才能进入。
骑着自行车拐进巷子,又七拐八拐来到个隐秘街口,街道两旁有人摆摊,但没人招呼。
时不时有路人急色匆匆背着袋子在小摊面前停留,付了钱后,又急匆匆地走,生怕被别人认出来。
赵兴河也找了个破毡帽戴头上,准备好一切后,这才推着自行车往前走。
他蛇皮袋中的东西不能摆摊,只有找那个叫九爷的买家。
估计整个黑市能吃得下货物的只有九爷。
停在一小摊,赵兴河问道:“兄弟,你知道这黑市中有个叫九爷的吗?”
那小摊一听有人找九爷,对着前方一指,“往前走十几米,往左拐着弯就到了,九爷天天在那里歇着。”
得了信息,赵兴河三两步蹬上自行车,朝着九爷所在位置赶去。
行到巷子口,一拐弯,见到个穿着体面的白胡老头正躺在破草席上晒太阳,这应该就是那九爷。
赵兴河停下自行车上锁,提着蛇皮袋来到九爷面前。
“你是九爷吗?”
听到有人问,九爷拿掉盖脸的帽子,斜眼瞅了赵兴河一眼,“我就是,找我干啥?”
听到这白胡老头就是九爷,赵兴河蹲在他的草席旁边小声说:“有点好东西,听说你这是收,您看着给出个价?”
看赵兴河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,九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,又把帽子盖在脸上,说道:“又是什么兔子皮吧,前面走两步有个小子,他收那玩意,九爷我只收高端货。”
自从九爷来到义勇县黑市高调亮牌子后,经常有小年轻拿着不值钱的皮货来糊弄他。
久而久之,见到年轻人过来,九爷都不想搭理,太浪费时间了。
见九爷不搭理,赵兴河也不恼,压低声音故意说道:“既然你这老头不识货,我这上等的棕熊皮只能卖给别人了。”
听到是棕熊皮,九爷咕噜一声把身子站直,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赵兴河看。
这小子能有棕熊皮?
“你小子没骗我?”九爷带着质疑的语气问赵兴河。
赵兴河笑了声,把蛇皮袋放到九爷面前,两只手抓在蛇皮袋口,仅仅是漏出个小缝隙。
“是不是你可以自己瞧瞧,我至于大老远过来骗您嘛。”
躺在破草席上的九爷还有些半信半疑,起身后来到蛇皮袋口一看,整个人被吓了一跳。
还真是棕熊皮。
那黝黑的成色加上明亮的毛发,保存得很完整。
他又忍不住把手伸进去摸了摸,皮毛光滑,是熊皮无疑。
见到真货,九爷急忙将赵兴河拉到一旁,小声问道:“除了熊皮,还有其他东西吗?”
赵兴河一把将蛇皮袋口封住,把袋子背在肩上,说:“先谈谈熊皮什么价格,价格能谈得拢,再谈其他。”
听赵兴河这副老油条的说辞,九爷暗道这小子不好糊弄。
从刚才的只字片语中,他就已经推断出赵兴河是个老鸟,不是那种在山上碰运气的小年轻。
思考一阵,九爷伸出三个手指头,“这个价格行吗?”
赵兴河摇头,也不说话,转身就走。
三百块就想收这么好的棕熊皮,这是把他当冤大头了。
见赵兴河要走,九爷连忙拉住他,“别走呀,万事好商量,我再给你涨点。”
此时地位互换,赵兴河成了有主动权的那一方,对着九爷冷声问:“涨多少?”
九爷又伸出个手指头,“给你涨一个,咋样?”
“这可是我能出的最高价,整个义勇县黑市可没有我出的价格高。”
赵兴河看着九爷一眼,他还想再抬高下价格,对着九爷说:“你再涨这么多,我就出给你。”
说完话,赵兴河也伸出个手指头,其中意思不言而喻。
见赵兴河有些贪得无厌,九爷直接摆烂,对着赵兴河说:“就是我说的那个价格,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。”
“放眼整个义勇县,也只有我能出得起这个价格,其他人也没胆子收。”
九爷说得没错,义勇县黑市有胆子收熊皮的也就他自己。
赵兴河要想出货,别无选择。
见赵兴河不说话,九爷继续开口,“你要是有熊胆的话,我给你添二百。”
赵兴河看了他一下,“糊弄鬼呢?熊胆什么价,你不清楚?”
“皮子就是我说的那个价,你要是不买,我再去找买家。”
九爷是吃定赵兴河,自己不收,赵兴河卖不出去。
他摆了摆手,“后生,做人莫要贪得无厌,我给的这个价格是最高的,别人吃不下你的货。”
赵兴河冷笑道:“我在义勇县卖不出去,不能去别的地方卖?”
九爷抽出别在腰上的烟枪,对着墙面敲了下,把里面的烟灰敲掉,又从烟袋里抓了把烟末放在烟枪上,点燃后吸了口,对着赵兴河嘲讽道:“你是想去隔壁县?不瞒你说,下面县城我都转遍了,你的货我给的价格最高。”
“你要是不信,可以去打听,这价格不低了,出手吧。”
赵兴河心中认同九爷说的话,这老家伙是个老油子,但四百块的价格确实有些亏,他一咬牙说道:“我坐车去市里,还不信卖不出高价!”
一听赵兴河打算坐车去市里,九爷顿时慌了。
之前吃定赵兴河,就是赌他不知道市里有收皮子的渠道,要真让他去市里,那他以后可没得饭吃,还会多个竞争对手。
赵兴河刚没走两步,九爷一把拉住他的手,劝说道:“后生,你这做事咋这么轴呢,市里路途老远,光是车票就要五毛,而且人生地不熟,更容易被人坑。”
“听九爷一句话,给你450块,把这皮子出了吧。”
九爷的服软让赵兴河心中狐疑,这老家伙害怕他去市里出货?
难道市里有什么道道他没趟明白?
要不要诈这老家伙一把?
想到这里,赵兴河故意说,“市里那场子给的价格可比你高,我不嫌费事,能多卖钱就行。”
听到赵兴河提场子,九爷脸色大变,又把他拉到一边,对着他说道:“你小子消息挺准确呀,连市里准备开场子的事都知道。”
“既然都是同道中人我就不玩虚的,一口价500块,你要是愿意卖皮子就留下,要是不愿意卖你就自己去折腾。”
听九爷说出底价,赵兴河这才转身,脸上有了笑意。
“您要是早这么说,咱们也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,就按您说的价格,一手交钱一手交货。”
见到赵兴河脸上表情转变这么快,九爷暗骂赵兴河鸡贼。
他绝对提前打听过价格,要不然把价格定在500块。
熊皮子拿到市里卖也就能卖个520块钱左右,这小子偏偏把价格定在500块,其中20块钱差价让他觉得这生意能做,又能保证自身的利益。
九爷看了赵兴河一眼,对着他问。
“这么多钱我手上没带,你得等会,我去信用社取,下午咱们在这里会合。”
“你手里还有其他好东西吗?我都要了。”
听到这话,赵兴河笑了声,“还有两个熊掌,你要不要?”
“什么价格?”这次九爷学精了,先问价。
赵兴河伸出五个手指头,“五十块钱一个。”
九爷沉思一会儿,按照这价格收,他也有点赚头,值当他往市里跑一趟,蚊子腿再小也是肉。
“行,一会儿你跟着我去信用社取钱,两个熊掌我一并收了。”
赵兴河压抑住心中的兴奋,对着九爷说:“那赶紧走吧,一会儿信用社就要下班了。”
九爷点头,从旁边角落推出个自行车,让赵兴河跟在后面。
信用社位于义勇县城西北角,只是个小破屋子,门口挂着农村人民信用社储蓄的牌子。
这个年代,饭都吃不上,哪有人手里有闲钱。
两人把自行车锁好,九爷领着赵兴河进了信用社大门。
屋内是类似于古代典当行的装束,服务员坐在铁栅栏柜台里面。
九爷拿出个汇款单递给服务员,“取600块钱。”
正在打瞌睡的服务员听到有人取600块钱还是小小震惊。
这年头多数家庭积蓄连100块钱都没有,面前这个老头竟然拿着汇款单取600块。
见服务员在发呆,九爷有些不耐烦,对着栅栏内问,“你们信用社连600块钱都取不出来?”
被九爷这么一说,那服务员当即回神,连忙回答,“有!等一下!我让主任过来确认。”
听到又要浪费时间,九爷有些不耐烦。
在市里取钱可没有这种繁琐程序。
到了这义勇县城咋这么浪费时间,他还想赶快把赵兴河手里的棕熊皮拿到手。
站在后面的赵兴河暗骂狗大户,一张汇款单就取600块钱,这个九爷不简单呀。
这要是举报下投机倒把,都够蹲局子了。
就拿青瓦村举例,有的家庭连10块钱都拿不出,这九爷取600块却轻轻松松。
等了一会儿,一个身穿中山装,带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从窗口内走了出来。
“我是这家信用社的主任蒋志明,听说您要取600块钱?”
九爷反问道:“有汇款单,不能取钱?”
蒋志明尴尬一笑,“当然能,您这取的数额太大,我例行公事询问下,别介意。”
“钱马上送过来,您稍等会儿。”
说完话又吩咐旁边的站岗丫头去拿点糖块给两人,示意他们稍等。
九爷等的有些不耐烦,也知道这是信用社规定,只能安心等着。
等了五分钟,铁栅栏窗口内,之前的服务员对着九爷喊,“你要取的六百块钱在这,过来点一下。”
六十张崭新的大团结摆在托盘里,让九爷过去点。
九爷起身数了遍发现没问题,这才递给赵兴河。
“数数吧。”
赵兴河接过钱,开始认真数。
一连数了两遍,这才放心。
蒋志明见到九爷取钱是为了给赵兴河,眼神惊讶。
两人刚要走,他一把拉住赵兴河的手问,“同志,我们信用社新推出的高息存款业务,你要不要了解下?”
被蒋志明拉住,赵兴河一脸懵逼,反应了好一阵,这才明白眼前这个信用社主任是让他存钱。
作为重生者,他知道未来钱只会越来贬值,又怎么会干出存定期这种蠢事呢。
于是对着蒋志明拒绝,“暂时没有存款的打算。”
蒋志明还想劝说下,但赵兴河压根就不给机会,早没影了。
流逝了600块钱存款让他心痛,这个月的指标看样子又完不成了。
转身对着服务员吩咐,“小郑,有人过来存钱你就推一下定期,这个月目标艰难。”
服务员小郑点头,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。
多数人还是信奉钱在手上才安全,能来存钱的多数是厂子职工,每个月就那么多死工资,指望他们完成任务费劲了。
看样子这个月的奖金又泡汤了。
赵兴河和九爷出了信用社大门,又返回那个小巷子。
九爷首先开口,“小子,钱已经给你了,货给我吧。”
赵兴河也不墨迹,把绑在自行车大梁上的蛇皮袋解开,直接丢给九爷。
“一张棕熊皮,两只熊掌都在里面,你验验货,要是没问题我就走了。”
接过蛇皮袋,九爷很谨慎地打开蛇皮袋的口子翻了翻,里面和赵兴河说的一模一样,这才放心。
刚想走,就听到赵兴河说:“你把货拿走,这袋子得留下,我还要装东西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