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徐广涛林海的女频言情小说《官路之谁与争锋(徐广涛林海)》,由网络作家“卷帘西风666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黄岭县县政府综合楼小会议室。十多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,乱哄哄的聊个不停,林海坐在角落里,有点心不在焉。二零零一年,他大学毕业后考取了黄岭县的公务员,并被分配到了个前途无量的部门---县委办公室。怀揣着对人生的无限憧憬走上工作岗位,可转眼十年了,他还是综合科的一名普通科员,当初的万丈豪情早就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了。今天他有点低烧,本来打算请假去医院瞧瞧的,却被告知下午有个重要会议,任何人不许缺席,于是只好咬牙坚持了。对他而言,冗长而无聊的会议几乎成了工作常态,所谓不得缺席,无非是为了显示会议组织者的权威和地位而已。一点四十分。科长徐广涛准时推门走了进来,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。徐科长居中而坐,先是扫视了一圈,然后清了清嗓子,这才缓缓说道:...
《官路之谁与争锋(徐广涛林海)》精彩片段
黄岭县县政府综合楼小会议室。
十多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,乱哄哄的聊个不停,林海坐在角落里,有点心不在焉。
二零零一年,他大学毕业后考取了黄岭县的公务员,并被分配到了个前途无量的部门---县委办公室。怀揣着对人生的无限憧憬走上工作岗位,可转眼十年了,他还是综合科的一名普通科员,当初的万丈豪情早就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了。
今天他有点低烧,本来打算请假去医院瞧瞧的,却被告知下午有个重要会议,任何人不许缺席,于是只好咬牙坚持了。对他而言,冗长而无聊的会议几乎成了工作常态,所谓不得缺席,无非是为了显示会议组织者的权威和地位而已。
一点四十分。
科长徐广涛准时推门走了进来,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。徐科长居中而坐,先是扫视了一圈,然后清了清嗓子,这才缓缓说道:“好了,下面开会,首先传达下县委组织部的决定。”
大家听罢,都面露惊讶之色。
正常情况下,组织部的决定一般都与干部任免有关,看来,这确实是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啊。
林海却仍旧打不起精神,因为无论提拔还是重用,都与他没什么关系。
县委机关的人事关系复杂而微妙,充满玄机。一次看似平淡无奇的人事变动,都是各方势力较量和平衡的结果,而像他这种三无人员,就只配做个看客,在宣布结果的时候,配合的鼓几下掌而已。
三无指得是无背景、无人脉、无靠山,实际上,林海还得加上一无:无人民币。家境贫寒的他,参加工作之后才还清了助学贷款,目前每个月三千多块钱的工资,还房贷就几乎占了一半,剩下那点钱,除去正常的生活开销之外,基本上所剩无几了。
这年头,职务晋升往往与经济实力挂钩,说得直白一点,是需要送礼的,林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,他也想送,但实力真的不允许。
会议还在继续,徐广涛大声说道:“根据县委组织部的要求,近期将从机关选拔一名年轻干部,充实到基层担任领导职务,具体要求如下,一,党员、男性;二,政治思想过硬,作风扎实,肯挑重担,有开拓精神;三,参加工作十年以上,年龄在四十岁以下。今天咱们开会,就是确定下综合科的推荐人选。”
按照相关规定,干部任免必须走民主推荐流程,但今天这个民主推荐会却有点诡异的色彩。
综合科是县委办公室的下设科室,虽然叫科,其实就是个股级单位,目前在编人员十三人,其中六男七女。
而这六个男性之中,四十岁以下的只有三个人。其中一个是科长徐广涛,正常情况下,他是不在推荐范围之内的,
剩下的就只有林海了,因为另外那个四十岁以下的男同事,才刚刚上班两年,无法满足参加工作十年以上的要求。
徐广涛的话音刚落,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林海,显然,这条件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。
林海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,不知道为什么,他竟然隐隐有种不祥之感。
坐在对面的徐广涛面带微笑的看着他,真诚笑容背后,依稀隐藏一丝讥讽和不屑。
他们俩是同期进入县委工作的。
与林海的原地踏步不同,徐广涛的进步非常快。三年前被提升为综合科科长,据说,明年还非常有可能晋升为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。
众所周知,县委办公室比县政府办公室要高半格,县委办公室主任一般都是县委常委,副县级待遇,有相当的话语权,而副主任虽然没有那么高的地位,但以徐广涛的人脉关系,这个宝座迟早是要到他手里的。
徐广涛的人脉很广,首先,前任县委书记徐广海是他的堂兄,其次,徐氏家族是黄岭县的名门望族,从政者甚多,据说上上下下足有几十号人。最后,徐广涛家境殷实,出手豪阔,相貌堂堂外加能说会道,自然朋友众多。
而林海却一直不喜欢他。
倒不是因为仇富心理,事实上,林海虽然出身贫寒,但生性率真自信,与其他家境好的同事都能和睦相处,看不惯徐广涛主要原因,是因为这家伙媚上欺下的小人嘴脸,即便成了他的顶头上司,也照样带搭不理,除了工作之外,几乎没有其他交流。
其实,在机关工作,类型的情况很多,只要没有利益冲突,大家还是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的,可他们俩之间却偏偏不消停。当然,冲突并不是因为利益,而是因为一个从乡镇借调到综合科帮忙的一个年轻女孩。
女孩叫林苗,是林海的老乡,都是黄岭县北沟镇人,两人之间还沾点拐了八个弯的远亲,按辈份论的话,林海要叫一声姑姑,当然,这只是笑谈,实际上,他从来没叫过,林苗对林海这个大侄子也非常尊重。
林苗刚刚结婚,年轻漂亮,人又聪明,很珍惜在县委机关工作的机会,不论谁有什么事,从来都是随叫随到,深得办公室同事的喜欢。
可谁也没想到,已经娶妻生子的徐广涛却对林苗起了歪心。他经常以工作为名,单独带林苗外出,开始林苗还挺开心的,可后来便察觉有点不对劲,于是便总是找借口推辞。
这年头,有钱有势的男人,想在婚外找点刺激,也并非什么稀罕事,只要是你情我愿,外人也懒得干涉,但如果是利用手中的权力逼女人就范,就不那么地道了。
被林苗拒绝了几次之后,徐广涛便开始以各种借口找毛病,三天两头的训斥,林苗被骂哭了好几次,大家虽然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,但毕竟事不关己,都佯作不知。
林海也是如此,但后来实在没忍住,便为林苗说了几句公道话。徐广涛见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,当然不答应,于是二人就吵了起来。
开始的时候,双方还都很冷静,只是就事论事,林海说林苗并没什么不妥之处,没必要吹毛求疵,而徐广涛则让林海干好分内的工作,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。
话不投机,争吵很快升级,林海很含蓄的点了徐广涛几句,大致意思是别太过分,谁都清楚你心里咋想的。
这当然戳了徐广涛的肺管子,他当即暴跳如雷,以林海侮辱他人格为由,撸胳膊挽袖子冲了过来,如果不是被同事及时拉开,两人差点动手。后来,林苗也自知没好日子过,索性就主动返回原单位了。
从那之后,两人的关系就更僵了,即便走个面对面,互相也都不看一眼。
都闹到这个地步了,徐广涛怎么可能把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白送给我呢?
林海心中暗想,哪怕是馅饼落到我嘴里了,这小子也得想方设法给抠出来啊!
进了仓库,刚刚那个男人的态度依旧冷淡,只是一言不发的远远看着,神态很是戒备。
两条黑狗龇牙咧嘴的叫个不停,挣得链子哗哗作响,吓得王心莲直往林海的身后躲。
“闭嘴!再叫,把你们都炖了。”林海朝着两条狗大喝一声。
俗话说,狗眼看人低,两条狗被这一声吼给镇住了,呜呜咽咽几声,果然不那么狂吠了。
林海将伞收了,递给了一旁的王心莲,背着手往仓库里走去。
“林主任。”那男人在身后说道,语气明显客气了许多:“你有什么事吗?”
林海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他一眼,平静的道:“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吗?”
男人略微犹豫了下:“那倒不是,你......跟六哥打招呼了吗?”
林海冷笑一声:“这里是林场的仓库,还需要跟他打招呼嘛?”
“这个......嗯.......”男人被林海的气势所慑,支吾着没再说什么,转身进了值班室,把门一关,不出来了。
林海冷笑一声,迈步往里走去。
仓库经过了改造,在中间砌了个很大的蓄水池,新收上来的蕨菜泡在里面,这样做,既是清洗,又能除掉蕨菜的苦味,提升口感。
地面上则摊放着已经浸泡过的蕨菜,两台风机转着,保持着仓库内的通风。
“每隔三个小时,烘干机就会启动,这样可以让蕨菜缓慢干燥,既不破坏其营养成分,又便于运输和存储。”王心莲轻声介绍道。
林海微微点了点头,指着地上的蕨菜问道:“这大概能有多少斤。”
王心莲大致看了看:“现在大概能有三四千斤吧,贺老六垄断收购之后,就把价格压得很低,正常收购价十五元每斤,他只给八块钱,很多山民的菜都压在手里,如果全收上来的话,总量在二十吨左右,他嫌鲜蕨菜卖不上价,就用设备烘干之后再卖给岛国客商,这样赚得更多。”
林海想了想:“也就是说,他一年用咱们仓库两到三个月?”
“蕨菜收完之后,松蘑又下来了,秋天还有松子和野生榛子啥的,所有这些东西在销售之前都需要存储和干燥。”王心莲说道。
“也就是全年都在用?”
王心莲点了点头:“差不多吧。”
林海嗯了声,皱着眉头思忖片刻,这才往外走去,王心莲则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。那两条狗也消停了,只是警惕的看着二人,并没有狂吠。
外面的雨越下越大,天色也愈发黑了。从仓库出来,连路都看不清楚,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,每走一步都很吃力。
林海自幼生活在山区,对此毫不在意,大步流星,走得还挺快,王心莲跟在后面,多少有些吃力,正想提醒他慢点走,小心别摔了,不料自己却脚下一滑,扑通一声摔倒了,这下摔得不轻,脚踝处的剧烈疼痛,让她差点叫出了声。
见王心莲倒在雨水里,挣扎着爬不起来,林海赶紧转身回来,关切的问:“没事吧?”
“可能......崴脚了。”王心莲断断续续的说着,疼得身子都微微打颤了。
林海想把他拽起来,可尝试了两次都没成功,如此一通折腾身上都湿透了,跟落汤鸡差不多。
“你别着急,稳一稳。”林海说着,一只手抓着王心莲的胳膊,另一只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,用尽全身力气,总算把人扶了起来。
王心莲强忍着疼痛,试着往前走了一步,却发现右脚完全不敢着地了。
林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:“来吧,我扶着你吧。”说完,不容分说,直接将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。
如果是晴天,这么走应该没问题,但现在暴雨如注,脚下泥泞湿滑,无异于玩两人三足的游戏,难度可想而知。
走了几步,林海便停下了,大声说道:“不行,这么更费事,干脆我背你吧。”
王心莲也不吱声,只是一个劲的摇头。
林海也不说什么,站到了她的前面,微微弯下了腰。
王心莲则连连摆手:“不,我......我能走。”
“别磨叽了,快点!”林海用命令的口吻说道。
王心莲确实疼得有点挺不住了,没办法,只好放下矜持,伏在了林海的后背上。
“搂住了,我可要背啦。”林海大声说道,然后深吸了口气,将王心莲背了起来,一边走一边嘟囔道:“你看着不胖啊,没想到身上还挺有肉的。”
王心莲疼得也顾不上羞愧了,只是伏在林海身上,一声不吭。
别看坐了十多年办公室,但林海的体力还真不赖,在大雨之中,背着王心莲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楼里,可等到上楼梯的时候,却有点力不从心了,王心莲也察觉到了他的吃力,不住的说要自己走,林海没答应,咬着牙,一口气将她背回了自己的办公室,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椅子上。
“我看看伤得严重不严重,要是装的,那可得挨收拾了。”林海说着,蹲下身,轻轻的托起王心莲的右腿,将裤管撸上去,定睛一看,脚踝已经肿得跟腿肚子差不多了,轻轻碰了下,王心莲便连声喊疼,眼泪都要下来了。
“骨头应该没什么事,估计关节或者韧带伤了,最好去医院看下。”林海皱着眉头说道。
“去什么医院,等明天雨停了,让张大鼻子给看看就成。”王心莲说道。
林海愣了下:“谁是张大鼻子?”
“村子里一个会看病的老爷子,大家有点伤病啥的,他给弄点草药就治好了。”王心莲说着,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抖成一团,连牙齿都咯咯作响。
五月的东北还是有些微凉的,林区的昼夜温差就更大了,被雨水一淋,林海都直打哆嗦,更不用说王心莲了。
“你等一下。”林海说着,拆开行李,从里面拿出个小太阳来,接上电源,放在了王心莲的脚边,然后又打开皮箱,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递给了王心莲:“你不介意的话,先穿我的吧,放心,都是干净的。”
浑身湿透的感觉当然不好受,王心莲没得选择,只好红着脸将衣服接了过去。
“我新买的,一次没穿过。”林海笑着说道:“送给你了。”
王心莲又羞又疼,吭哧了半天,用蚊子叫的声音说了句谢谢。
林海嘿嘿一笑:“不用客气,换好了喊我。”说完,又找了身衣服,便转身出去了。
在走廊里换好了衣服,点上根烟,刚吸了一口,便听王心莲在屋里怯怯的喊了声好了,他推开门,说了声我要进来了,等了片刻,这才走进了房间。
王心莲已经换好了衣服,湿漉漉的头发也披散开了,或许由于脚踝处的扭伤太疼了,她双眉紧蹙,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,看上去愈发楚楚动人。
“别等什么张大鼻子了,治疗跌打扭伤,我还是有两下子的。”林海说道。
“你还会看病?”王心莲将信将疑。
“除了不会生孩子,其他都略微会点。”林海认真的说道,
王心莲被这句话给逗得扑哧下笑出了声,感觉疼痛都减轻了不少。
见杨怀远面沉似水,林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,只是低着头,沉默不语。
杨怀远哼了声,继续说道:“为了不让这个职务落到自己脑袋上,全县各局办打得鸡飞狗跳,你一句亲近大自然就把我打发了,未免有点儿戏吧?告诉你林海,今天找你来,是想听真话的,哪怕是打算以林场主任为跳板,暂时过渡下,也在情理之中,但如果你瞪眼瞎忽悠,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,真让你去当护林员咯。”
别看林海只是个普通科员,但并不意味着他缺乏政治敏感。杨怀远刚刚的那句话信息量很大,稍作解读,便意识到了其中的玄机所在。
推荐干部,是很严肃的事情,必须遵守相关流程,身为县委书记,对此当然非常清楚,可杨书记却提出了四十八小时之内将人选上报至组织部这样的要求,显然不合常理。
明知不合常理,为啥还要这么做呢?
对,这很有可能是一次火力侦查,对各局办领导干部的执行能力做出准确的评估,为日后的调整做好准备。
短短几秒钟,林海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判断,这次推荐绝不是杨书记一拍脑门就做出的决定,没准后续会有相应的调整,如此看来,自己硬着头皮钻了徐广涛的圈套,还未必是件坏事。
所以,接下来的谈话应该大胆一点,至少没必要那么保守了。
这样想着,淡淡的笑了下,平静的说道:“杨书记,综合科确实就我一个人符合条件,这是不争的事实,当然,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,徐科长不怎么喜欢我,很愿意借这个机会把我发得远远的,省得每天看着闹心。事实上,我也不爱看他那张脸,就这么简单,没别的了。”
杨怀远点上一根烟,点了点头道:“这个解释还算合理,但你有没有想过,林场的条件那么艰苦,真要是十年八年调不回来怎么办?”
林海轻轻叹了口气:“我当然想过,可又能怎么样呢?徐科长不仅给我挖了个坑,而且还在坑边留了个套儿,如果说啥也不往里跳的话,搞不好下场会更惨,既然如此,还不如给他个面子,毕竟,这也算是提拔嘛,反正来日方长,慢慢来呗。”
杨怀远将吸了几口的烟掐灭,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林海,笑吟吟的道:“小林啊,我一直当你是个书生,没想到心眼还挺多呢!”
“这年头,有心眼少的人嘛?”林海反问了句:“再说,比徐科长差远了,他眼毛都是空的,插上个尾巴就是猴儿。”
杨怀远听罢,哈哈的笑了起来。
“你们两个家伙都不简单,要是遇到人贩子,估计都能把人贩子给卖了。好,年轻人就该这样,要知进退、善谋略,哑巴吃饺子,嘴上不吭声,心里得有数。”
林海不确定这句话是否有所指,所以没敢轻易往下接,仍旧正襟危坐,心里默默的对接下来的谈话做了个判断。
不出意外的话,杨怀远很可能要问他和徐广涛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矛盾,而回答这个问题,还是要谨慎些,毕竟,听刚刚的话茬,杨书记对徐广涛的印象似乎也不错。
“那就说说吧,假如让你当这个林场主任,对工作有什么打算啊?”
杨怀远似乎对个人恩怨不感兴趣,直接将话题扯到了工作上。问题太突然,林海一点准备都没有,虽然外表镇定,可心里却有点慌了。
他对林业工作一窍不通,哪里有什么打算!怎么办?先应付几句......常年从事文字工作,林海对各种官话和套话烂熟于胸,倒也并不难。
不过,从杨书记巧妙的对全县干部搞了一次摸排的情况上看,此人的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,想用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糊弄过去,恐怕够呛。
算了,还是实话实说的好!他想。
“实不相瞒,我连林场什么样都不知道,对林业工作更是两眼一抹黑,怎么可能有什么打算呢?如果非要说的话,至少得给我两个月的时间。否则,我做不到。”他斟酌着说道。
杨怀远对这个回答很满意,微微点了下头,说道:“嗯,不错,心眼多,人老实,我喜欢。”
林海暗暗松了口气,庆幸自己没有信口胡说。
“但是,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了,一个月吧,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整改方案来,拿不出来,自动辞职,怎么样,敢接受这个挑战嘛?”杨怀远接着说道。
这就算定下来了?林海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您的意思是......真让我担任林场主任的职务?”他试探着问道。
杨怀远则把眼睛一瞪:“废话,任命个股级干部,还得考察个一年半载呀?老爷岭林场的管理非常混乱,规章制度形同虚设,目前急需一个敢挑担子的人,你刚刚不是抱怨在哪里都没前途嘛,我就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。抓不抓得住,就要看你的本事了。”
“可是,其他被推荐的人呢?难道就不再选择下嘛?”林海低声问了句。
杨怀远冷笑一声:“如果是推荐招商局局长人选的话,不用四十八小时,四十八分钟后,推荐表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了。现在看来,大家都在绞尽脑汁的琢磨怎么才能不被选中,既然如此,那推荐上来的人,估计就都是些废材了,对废材,我没有兴趣。”
林海点了点头。
杨怀远挥了挥手:“回去把工作赶紧交待下,组织考核明天就进行,公示开始,你就走马上任,另外,好好谢谢徐科长,没有他挖坑,你可能这辈子就只能写材料了。”
林海答应了声,起身退出了办公室。
一周之后,林海被任命为老爷岭国营林场副主任的公示正式开始。为了表示祝贺,徐广涛特意安排了一顿酒宴。
酒宴设在了黄岭县最豪华的兰湖酒店,出席的不光有综合科的全体同事,秘书科和接待科里与林海关系比较好的人被邀请参加。
那天晚上,大家喝得非常尽兴,临分手的时候,徐广涛握着林海的手,醉眼朦胧的说道:“海啊,将来当了林业局局长,可别忘了我哦。”
林海淡淡一笑,贴在徐广涛耳边说道:“感谢你个屁,别以为给老子下个套,就能置我于死地,咱们走着瞧!”
徐广涛面不改色,哈哈大笑,直接给林海来了个热情的拥抱,然后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:“告诉你个好消息,林苗是我的女人了,是她主动的哦!另外,准备在林场扎根吧,你这样的傻子,只配呆在那种地方。”说完,用力的握着林海的手,然后转身扬长而去。
望着徐广涛的背影,林海的嘴角略过一丝冷笑。
“你们俩嘀咕什么呢?”老刘问道。
“没什么,徐科长祝我步步高升呢。”他平静的道。
第二天清晨,林海拎着两个行李箱出发了。
五月初,漫山遍野的映山红,将破败的小县城妆点得分外妖娆,和煦的春风轻抚着树梢,鸟儿在枝头唧唧咋咋的欢唱着,似乎是在为远行的林海送上最后的祝福。
没有人送行。因为谁都知道,他从此被踢出了权力的核心圈子,前途就跟大山深处的野花,孤独的绽放,悄无声息的枯萎,自生自灭,可以忽略不计。
在中巴车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,林海在老爷岭镇下了车,此处距离国营林场的直线距离还有两公里。
请注意,是直线距离,真正的距离是将近十公里坑洼不平的山路。
在汽车站迎接他的,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。
身材不高,皮肤黝黑,驾驶着一辆全地形自动变速敞篷越野车,这台车当年曾经有一句家喻户晓的广告词,时风时风,路路畅通!
此刻已经是午后两点多了,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,房间里潮湿而阴冷。
“大莲,你别忙活了,赶紧做饭吧,这都啥时候了,林主任还饿着呢。”老高说道。
王心莲答应了声,铺好床之后,便转身出去了。
老高则掏出包十块钱的红塔山,笑着递给林海一只,又殷勤的帮着点燃。然后说道:“大莲的厨艺还是不错的,一会你尝尝就知道了。”
“一共多少人吃饭啊?”林海问。
老高嘿嘿一笑:“应该就你自己吧。”说完,又连忙解释道:“其他人都住在附近,自然回家吃了,这样,伙食费省下来,月底就分给个人了。”
按照规定,林场员工每人每天有十五块钱的伙食补助,如果有结余,一般就按人头分了。
林海想了想,又问:“除了你们俩,其他人都跑哪去了?”
“这两天都上山挖蕨菜去了,一会我通知下去,明天把大家都召集过来,听领导训话,但贺老六够呛,他忙,估计不能来。”老高说道。
五六月份,是东北地区野生蕨菜的采摘季节,小时候林海也经常上山去挖,然后卖给专门收蕨菜的客商,能换些钱花,但没想到林场的正式职工居然也干这种出苦力的活。
“挖蕨菜赚钱吗?”林海问。
老高苦笑:“咱们就是挣个辛苦钱,大钱都被贺老六赚了,这附近方圆百十里的蕨菜,都被他垄断了,然后卖给岛国老板,两个月下来,十多万就到手了。”
原来是这样,林海沉吟着道:“是嘛,想不到咱们林场还有这样的能人,居然做进出口生意。”
“可不!老六县里有人,以前的徐书记有个弟弟,叫徐广涛,听说也是政府的什么领导,去年还来过一次呢,他跟贺老六磕头拜把子,两人联手,几乎把咱们县的蕨菜和山货贸易给垄断了,其他外来收购的,不是被挤走,就是给打跑了。”
我去!怪不得徐广涛出手如此阔绰,闹了半天,私下里还做生意啊。还有这个贺老六,应该也是个不好剃的脑袋。林海默默的想。
“你和大莲咋没去挖蕨菜呢?”他不动声色的又问道。
老高挠了挠头:“我腿不好,上不了山,至于大莲嘛......”说到这里,略微犹豫了片刻,含糊的道:“我也不知道为啥,你还是问她吧。”
话刚说到这里,老高的手机响了,他连忙接了起来。
电话是他老婆打来的,也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,挂断之后,老高便起身说道:“对不起,林主任,家里有点事,我得回去趟,明天我把人都召集过来,再听你老人家训话。”说完,也不待林海答应,便急匆匆的走了。
听着三轮车突突的开远了,林海不禁无奈的一笑。
怪不得谁都不愿来,看来,这里的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,别的不说,光这个贺老六,就够难对付的,不把此人搞定,林场其他员工就没法摆弄,工作更无从谈起了。
正琢磨着,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,随即房门一开,王心莲探头说道:“林主任,吃饭了。”
林海答应了声,跟着王心莲下了楼。
“这里是咱们的食堂。”王心莲指着一个房间说道。林海点了点头,推门而入。
食堂收拾得很干净,热情腾腾的饭菜已经摆好了。
林海确实饿了,也没客气,坐下之后,端起碗便吃了起来。
别说,老高的话不假,王心莲的厨艺确实挺好,虽然都是些家常饭菜,但味道非常可口。
“嗯,好吃!”他道,说完,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王心莲,这才意识到了什么,连忙说道:“你不吃嘛?”
王心莲犹豫了下,看了眼窗外。
雨比刚刚大了许多,而且,还伴随着滚滚的雷声。
“我......”王心莲沉吟片刻,最后在林海对面坐了,默默的吃了起来。
林海吃得很快,刚放下碗筷,王心莲便起身要收拾,却被他拦住了。
“不着急,吃完了再收拾不迟。”他道,见王心莲又坐下了,这才问道:“你家离这儿远嘛?”
王心莲点了点头:“还可以,我骑摩托车。”
林海点上一根烟,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,皱着眉头说道:“雨这么大,一会你怎么回去啊?”
“等雨停了再说吧。”王心莲低声说道。
林海点了点头,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女人,王心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,也不敢抬头,显得有些局促不安。
“嗯......那个......平时也是你做饭嘛?”林海没话找话的问了句。
“是的。”王心莲的声音怯怯的:“不过平时很少有人在这儿吃饭。”
林海哦了声,又问:“对了,刚刚老高说,林场的员工都去山上挖蕨菜了,你怎么不去呢?”
王心莲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,沉吟半晌,最后低声说道:“不为什么,不想去。”
“是嫌不赚钱吗?”林海并没有注意到王心莲神态上的细微变化,仍旧继续问道。
王心莲突然不吱声了,良久,冷冷的回了句:“别问了。”然后就起身收拾碗筷去了。
林海有点懵,搞不清楚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妥,但又不便多问,只好讪讪的说了句你忙吧,然后便起身往门外走去。
回到了办公室,他打开卷柜,本来是想随便看看,不料却被码放整齐的各种资料吸引住了。相比起破败的环境和涣散的人心,这些资料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。
所有资料都被整理分类,井井有条,随手抽出一本台账,娟秀的字体清晰准确的记录了各种林木的品种数量,非常专业正规。
正赞叹之际,王心莲推门走了进来。他连忙问道:“这些资料都是谁做的?”
王心莲浅浅一笑:“是我做的。”
“是嘛,非常好,尤其是这字,现在很少有人写这么漂亮的字了。”他很认真的说道。
被领导称赞,总是件很开心的事,王心莲的脸微微红了下,说道:“我爸是个非常认真的人,就这,他还不是很满意呢。”
“看来,王主任对工作很负责啊,值得我学习。”林海由衷的说道。
王心莲低着头,犹豫片刻,这才支支吾吾的又说了句:“林主任......刚刚对不起,我......态度不好。您别介意。”
林海一笑:“没事,我不是那么计较的人,可能是哪句话得不妥当了,你别介意才是。”
王心莲叹了口气:“其实,之前我也挖蕨菜的,但自从我爹出事之后,就不再也不干了,贺老六有钱有势,惹不起,躲得起总行吧。”
又是贺老六,看来,徐广涛的这个拜把子兄弟故事还挺多,他想。
于是把台账放回去,微笑着问道:“这个贺老六到底是什么人啊?”
散会之后,林海直接去了县中心医院,医生检查一番,发现白血球有点高,初步诊断是炎症,于是给他开了两瓶点滴。
刚挂上吊瓶,姐姐打来电话,说是母亲住的房子山墙有点歪了,打算五一之后翻修下,让他准备点钱。
林海父亲早逝,母亲独自一人将他们姐弟俩拉扯长大,含辛茹苦,很不容易。姐姐嫁到了邻乡,姐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,日子也不算宽裕。
家里的老房子还是当年土改时候分的,说是百年老屋也不为过,破败不堪,早就该修缮下了。
姐姐的孩子正读高中,用钱的地方比较多,只能拿出五千块钱,剩下的就得靠他了。
林海想了想,直接告诉姐姐,钱的事就不用操心了,到时候出点力就可以。
放下电话,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。
活了三十二岁,钱始终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。小时候穷,总想着好好学习,长大以后上班挣钱就不穷了,可上班之后却发现,贫穷就像是癌症一样难以治愈,哪怕是当上了公务员,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。
其实,公务员的收入并不算很高,只是相对稳定而已,林海参加工作十多年,工资也不过三千多块钱,如果家境比较好的话,有父母贴补,这些钱倒也凑合,可如果就靠这点死工资,那经济就比较紧张了。
林海就是靠这点死工资过日子的,为了在县城买房,他足足在食堂啃了三年多的馒头,没抽过五块钱以上的烟,最后又跟同学朋友借了一圈,总算才把二十万的首付凑足。
所幸的是,公务员的住房公积金比较高,还贷的压力相对要轻些,这几年,不但还清了外债,手里还有了几万块钱的积蓄。
他大致估算了下,翻修房子至少要两万块钱左右,还在自己承受的范围之内。
正在心里盘算着工程如何进行,却忽然听有人喊他的名字,抬头一看,原来是高中同学张永江。
张永江在县政府当司机,人很聪明,混得还不错。
“永江啊,你怎么了?”林海问。
张永江叹了口气:“这两天牙疼,脸都肿了,明天还要拉着陈副县长去市里开会,这不,赶紧来打个吊瓶,你也病了?”
“没事,有点低烧。”林海轻描淡写的道。
张永江在他身边坐了,笑着道:“对了,你们县委办公室推荐谁了?”
林海一愣:“什么推荐谁了?”
“老爷岭国营林场主任呀,杨书记下令了,要在县里选拔个年轻干部,让各局办先搞民主推荐,哦对了,你们县委办公室向来老谋深算,又能随时掌握领导的动态,肯定想方设法往后拖,可别的部门不成啊,为了不被推上去,人脑子都差点打出狗脑子了。”
“至于那么严重嘛!?”林海问。
张永江把嘴一撇:“那当然啊,谁愿意去那个鬼地方呀!除了一个月多挣几百块钱补贴,狗屁油水没有,跟蹲监狱没啥区别。回趟县城得折腾小半天,万一闹个病啥的,连去医院都来不及,之前的王增全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,他当时要住在县里,没准就抢救过来了。现在是人人自危,只求这个苦差事别落在自己脑袋上。林业局和农委最热闹,据说是吵了一下午,最后差点上演全武行。有人甚至公开放出话来,如果派到自己脑袋上,那索性就辞职不干了!”
黄岭是个农业县,农委和林业局的人员最多,符合条件的人估计也不少,场面肯定相当热闹。
“那最后推荐谁了呢?”他问。
张永江摇了摇头:“暂时还没消息,今天晚上,估计各局办领导家的门都能被挤破了,必须得表示下诚意啊,不然,领导大笔一挥,成了候选人,那可就麻烦了。”
林海无语,若有所思。
我今天的态度是否不够强硬呢?可转念一想,事已至此,后悔也没什么意义。
首先是未必能被选上,其次,就算选上也无所谓,反正自己这样的人,在哪儿都没什么前途,还不如去林场自由自在些,提了一级不说,收入还有所增加。交通和伙食补足什么的,加起来应该有七八百块钱。
别小看七八百块钱,对有些人来说,或许还不够一顿饭钱,可对靠死工资过日子的人而言,也不是笔小数目。
也罢,徐广涛下了个套,想看老子气急败坏,上蹿下跳,我偏反其道而行之,不给你看笑话。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不就是老爷岭林场嘛,又不是人生终点站,有什么可怕的!
这样想着,顿时就释怀了。打完吊瓶,回家美美睡了一觉,第二天醒来,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。
到了单位,凳子还没坐热,秘书科便打来电话,说杨书记让他过去一趟,林海不敢怠慢,连忙一路小跑的直奔书记办公室。
到了门外,轻轻敲了几下门,听里面喊了声进来,这才将门推开一条缝隙,见没有其他客人,然后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。
杨怀远五十出头,中等身材,说话大嗓门,脾气火爆。综合科平时主要是为他写各种材料,所以,林海倒是没少和他打交道。
“坐吧!”杨怀远头也不抬的说道,然后继续翻看着办公桌上的文件。
林海小心翼翼的坐了,半晌,杨怀远将手中的文件合上,然后抬起头,冷冷的问道:“到目前为止,你是第一个被推荐上来的人,说说吧,是自己真想去,还是被逼无奈的?”
林海思忖片刻,苦笑着说道:“怎么说呢,算是被逼,但并非无奈。”
这句话引起了杨怀远的兴趣,他把身子往后靠了靠,饶有兴趣的说道:“行啊,小子,一开口就有故事,讲讲吧,我听听是怎么回事。”
林海略微犹豫了下。
从政多年,他深知县委人事关系的复杂,在不清楚领导的真实意图之前,最好是少说为妙。
这样想着,于是叹了口气,轻声说道:“综合科就我一个附和推荐条件,不推我推谁呢?当然,我可以拒绝,之所以没那么做,是因为......”
说倒这里,他略微停顿了下,偷眼观察了下书记的表情,见没什么异常,这才继续说道:“反正我也没什么前途,在哪都一样,去林场挺好的,亲近大自然嘛。”
杨怀远听罢,冷笑一声:“如此说来,你是个无欲无求、淡泊名利之人啊,既然如此,那就别当什么林场主任了,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,影响你修身养性,你不是想混日子嘛,索性来个彻底的,直接干护林员吧,那才叫真正的亲近大自然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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